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交易门（ID：tradingmen），作者：春晓

一、

正月初八，河北邢台威县一中，平时挤满50多个学生的课堂空荡荡的。生物先生刘博面对着摄像头，心神专注上直播课。教育部发出2020年春季学期延期开学，“停课不停学”的指引后，刘博所在的威县一中迅速开展了直播教学。现在线上有500个学生正听刘博授课。课堂里坐着唯一的听众，是刘博先生三岁的女儿。

一节课45分钟，刚最先女儿还可以安静地坐着，后半段就忍不住在房间里走动。每到这时刘博就稀奇重要，生怕她发出声音、影响上课。一次课讲到一半，刘博用余光撇了一眼女儿，发现她竟然百无聊赖在啃课桌。疫情时代，要是染上病毒怎么办？刘博恨不得立刻弹起来，却只能按捺住焦虑，一边继续直播，一边给女儿打了一个住手的手势，又递给她纸和笔，让她转移注意力去画画。

威县一中是刘博的母校。送完今年的高三结业班，刘博在这里教学就满7年了。由于丈夫远赴新疆支援，刘博在最近一年都是自己带女儿。她天天从起床最先像接触一样，神经紧绷，容不得有一个环节失足。“否则我就会无法准时到达课堂，50多个同砚就要被耽误了。”

刘博没有推测，在高三学期这生死关头，突发的疫情让自己原本已经异常重要的生涯“亘古未有地难题”。威县一中宣布延迟开学后，放置了50位先生天天回学校上直播课。刘博是高三先生，生物教研组长，成为被选中介入直播的先生。这次等她上课的不是50个学生，是500个学生了。

但她要回学校上课的话，女儿怎么办？幼儿园不开学。怙恃倒是在威县，但他们住在另外一个小区也封锁了，不能过来带孩子了。爷爷奶奶在天津，若是让他们过来，也要隔离14天。她又给读大学正放假的表妹发微信求助，表妹回新闻说自己也伤风发烧了。

刘博找了所有能想到的“靠山”，但都此路不通。孩子一定不能丢家里，带着去直播吗？增添熏染的风险怎么办？在课堂里捣乱怎么办？她纠结了半天，决议和校长提出放弃直播。这时父亲发来微信提醒她，“你是党员，必须起到先锋作用”。父亲是一名通俗的会计，也是土生土长的威县人。父亲的新闻让刘博沉思了。

在刘博加入一中任教的2012年，威县被列入国家扶贫开发重点事情县。威县有522个行政村，总人口65万，农业人口52万，2012年有跨越35万人年纯收入在2300元以下。从那年最先的脱贫攻坚战，让威县中小学校硬件设施逐步改善，威县也于2018年摘下贫困县的帽子。但教育资源和师资的短板却需要更长的时间来补。软件提升战的主心骨，就是公立学校的先生们了。

和刘博一样，威县一中的大部分先生从河北或四周的师范学校结业，对家乡的一草一木充满情绪。在我国欠发达区域，大部分公立学校先生平均薪水2000多元，威县也不破例。而当地商品房的房价已经飙到5000元/平米。

先生们的支出对学生意义特殊。和城里的孩子比，农村学生的教育资源匮乏。回家后没有补习班，也没有电脑。刘博说，“就算他们放假时想出门买本参考书，都可能找不到开门的书店”。

刘博斟酌良久，照样决议硬着头皮，带女儿去课堂直播。谁也不想这时带孩子出门，但刘博没有选择。“女儿嘴也很甜，开心的时刻就跟我说妈妈我爱你。”这足以消解她所有的情绪。

二、

阴历大年头四，河南新蔡思源学校的政教主任周华玮也正为女儿的事儿揪心。

周华玮三岁的女儿去年11月确诊脑肿瘤，12月在郑州动了手术，现在处于后续治疗期。周华玮本设计大年头四就和妻子一起送女儿去郑州，接受放疗。效果大年29学校领导班子开紧要发动会，他大年头一就回学校上班了，爱人独自带女儿去了郑州。“我们学校先生都没上过网课，人心里对未知事物是回避和恐惧的，稀奇是个体年数大点的先生，以是我得去做事情。”

开学前几天，周华玮还和校长一起从学校出发，骑电动车给一位先生送去了直播用的电脑。十多分钟的旅程，两人过了两个关卡。新蔡前两天还在下雪，他俩没戴手套，低温中瑟瑟发抖。

女儿在郑州治疗，让周华玮加倍悬念。但除非女儿打过来，他绝不自动和她视频。“由于她看到我就闹要爸爸，不看到还好点，就跟她说爸爸在上班”。周华玮说自己平时住校，很少回家，以是女儿对“上班”这两个字照样明白到位的。

女儿前几天已经竣事了这一轮的放疗。周华玮正在社区给女儿办通行证，等办好了就委托同伙开车把女儿接回来。

新蔡思源学校的英语先生吴翔和周华玮一样，平时住在学校，和同砚们同吃同宿。正月初九接到学校“停课不停学”的通知后，吴翔就暗自着急。吴翔春节在老家过年，乡里没电脑没网，他必须得赶回学校才能上直播课。为了通过关卡，吴翔专门去找村委会开了证实。阴历正月十七，吴翔下昼3点从老家河南练村镇出发。他开着自己的电动四轮车。正常情形，一个小时就能回到新蔡思源学校，但吴翔这天却足足花了5个小时。

到了离新蔡县15公里的宋岗乡，关卡职员就把他拦住了。“你的证实信呢？”对方问。吴翔掏出村委会开的证实信。对方皱皱眉头说，不行，您要出示镇里的证实信。

“可我都出来了，去哪儿找镇里开证实啊？”他说。吴翔教了20多年英语课，从没这样求过人。他跟关卡的人磨了半个小时，一边说好话，一边又给对方塞了几包烟。好不容易对方心软了，“要不你就再找你们学校开个证实吧。”吴翔立刻打电话给校长，校长从微信上发了介绍信过来，对刚刚终于放行。

新蔡县离河南驻马店市约1个半小时车程，新蔡思源实验学校现在有1740多位学生，家庭贫困的、留守儿童占到70%。那天吴翔一路上过了7个关卡，也被拦了7次。每次临检，吴翔出示介绍信后，都得跟对方耐心注释，说学校里1000多个孩子，都等着先生们回去上直播课呢。

三、

自从2月10日开学以来，网上流传着初涉直播的先生们出糗的段子。这些搞笑的段子河北的高一学生李东硕没有心情读，读了也笑不出来。李东硕是河北威县一中高一的班长。最最先听说要延迟开学，心里另有点喜悦，后来就最先担忧了。“感受对照惊慌，畏惧被其他同砚比下去。”学校宣布上直播课后，李东硕憋足了一口气要好勤学。

李东硕家中的墙上挂满了种种荣誉证书。他在班级里压倒一切，心愿是考四川大学计算机系。他哥哥大他13岁，读完初中就事情了，已经娶亲生子。怙恃务农，尽全力支持全家最能念书的他。

最先上网课后，怙恃天天早上6点20就起床陪他早读。中午家长给他下面条，晚上炒两个菜，配上咸菜和小米粥。怙恃送了他一个全新的OPPO手机。这让李东硕异常惊喜。他把手机贴了膜，仔细珍爱起来。未来一段时间的学习，就靠这个手机了。

在宽大农村，李东硕这样的孩子是幸运的极少数。陕西省洛南县华阳思源实验学校的班主任王麦芳告诉我，班里1/3学生都来自“特殊家庭”：要么怙恃离异，要么是孤儿。情形好点的孩子爸妈在外地打工，由爷爷奶奶照顾，情形差的就只能寄人篱下。由于这些客观因素，班里开家长会从来就凑不齐人。

学生庞大的家庭靠山让开网课挑战重重。上网课需要性能足够高的手机或电脑，但跟爷爷奶奶住的同砚家里没电脑，爷爷奶奶用老人机。他们只得四处借电脑、借网。跟爸妈住的孩子情形好一些，但许多怙恃的智能机太旧，不支持上网课。

王麦芳结业于渭南师专，教龄20年。她班上有孩子在怙恃开的小卖铺暂且搭了课桌上网课，由于家里没网。班上另有一位留守儿童一直没有手机用。王麦芳跟孩子在外地的父亲打了几回电话，又打给他爷爷商议，同砚才找亲戚借到手机。这位同砚现在天天准时去隔邻伯伯家借网上课。王麦芳终于松了一口气。

农村家长要么对孩子学习没那么上心，要么有心无力。因此许多繁琐的事情往往落在班主任头上。那段时间王麦芳不停给家长们打电话，督促他们进群，协助孩子上直播课。有个单亲孩子的父亲不配合，她一天要给他打三四通电话。有一天，王麦芳发现自己被停机了，“原来是打太多电话，打欠费了。”

战胜种种难题上网课的学生们

四、

“你们家平台到底行不行？我们试过两家平台，今天都崩了，学生们等着上课呢。”2月10日，甘肃省白银市第十中学校长在群里求救。由于直播平台出现问题，许多学生登不上去，先生和学生们都急了。

在今年“停课不停学”的直播岑岭期，稀奇是2月10日开学这天，多家教育直播平台服务器都溃逃了。全中国自有互联网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多学生一起上直播课，没有一家平台预推测了这阵仗。好未来智慧教育手艺负责人谢华亮告诉我，系统直播服务器每秒接见最高达到了29万人次，而平时最岑岭也就每秒几千人。“正常情形下，人人都在线下上课，不需要那么多人一起直播。”

实在不仅是校长们急，谢华亮和他的同事们更急。提前估量到这次的直播岑岭，团体有400多位工程师春节假期就开工，为服务器扩容、代码优化升级熬夜事情，确保系统在直播岑岭期不掉链子。

大年头二，谢华亮担任起一个特殊的职位：产物客服。他的电话在微信上被宣布。年头二从中午12点半到晚上10点，他一共接了114通电话。打来的有全国各地焦虑的学生家长，有培训机构，有农村和都会公立学校校长，另有差别区域各个级层教育系统的负责人。强节奏的客服事情从大年头二一直连续到2月10日。他天天都粘在电脑前打电话，回微信新闻，做纪录，两顿饭也在电脑前解决。由于忧郁错过电话，他让运动手环同步手机，天天晚上戴着手环睡觉。

谢华亮和同事们平时透过代码远远地看着客户。若是不是这次疫情，可能一辈子都不知道某些偏远区域学校的名字。这次他却深切感受到了研发事情的社会意义。许多来自湖北、河北、河南、陕西、宁夏等区域的先生打电话跟他反映难题：由于缺乏积累，许多学校压根没有信息化教学的观点，突然要全面实现信息化教学，先生能力达不到，学校装备不到位，课程空缺要现编，真的是种种难。谢华亮告诉这些焦虑的先生，“没关系，疫情连续多久不能展望，但至少我们可以通过直播平台，让孩子们有课上。”

在教育部发出“停课不停学”的发动后，北上广深的学校有较充实人力和手艺资源应对，但欠发达区域的先生则更懦弱和茫然。在极其有限的时间和资源约束下，他们战胜了种种手艺和操作层面的障碍，支出了比都会先生们多数倍的起劲，战胜了许多对城里人来说基本不是难题的难题，只为了把直播课开起来。

在这场特殊的直播中，他们不认为自己是所谓“逆行者”，他们是顺应良心，尽到天职的一群通俗人。

嵩县思源学校陶云娇先生带女儿上直播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交易门（ID：tradingmen），作者：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