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DT财经（ID：DTcaijing），作者：郭雅琼，数据：钟黛，设计：邹磊、郑舒雅，头图泉源：IC photo

今后二十多年，李国华发现天下有的是漂亮的女生拥护他，恋慕他。他发现社会对性的禁忌感太方便了，强横一个女生，全天下都以为是她自己的错，连她都以为是自己的错。罪过感又会把她赶回他身边。罪过感是古老而血统纯正的牧羊犬。一个个小女生是在学会走稳之前就被逼着跑起来的犊羊。

——林奕含《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一书中，台湾女作家林奕含书写了天才少女房思琪从13岁最先被统一栋楼的语文先生李国华长期性侵的血泪青春。她在这部自传中写下：从我第一次想到死的时刻我就已经死了。人生如衣物，云云容易被剥夺。

被剥夺人生的少女正在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民众眼前。

眼下是被原杰瑞团体副总鲍毓明性侵3年多之久的养女李星星，再往前是被上市公司新城控股董事长王振华性侵的9岁女童，而2013年被海南万宁一小学校长和房管局工作职员相继性侵的6名小学生，是否另有人记得？

从2018年1月至2019年10月，22个月间，天下检察机关共起诉性损害未成年人犯罪3.25万人，平均天天49人。这意味着，露出在阳光下的罪过，只是冰山一角。

哪些人在施暴？哪些人在受害？

DT君翻遍2019年中国裁判文书网中的相关执法文书，想要领会这些罪过都是若何发生的？我们的家庭和社会，该若何珍爱未成年人不受损害？

谁在施暴？谁在受害？

在中国裁判文书网上以“性侵”和“未成年人”为关键词举行搜索，我们筛选出了2019年的131篇相关文书。

经由梳理和去重，性侵未成年人的案件共有112起，涉及到119个作案人和134个受害者。

哪些孩子在受害？

95%的受害者性别为女。不足14岁的幼童占比高达54.2%，而岁数最小的受害者，只有4岁。

更让我们感到痛心的是，在134个被损害的未成年人中，11个（8.2%）存在智力障碍，5个（3.7%）甚至履历了轮奸。

这些数字背后，到底是谁在实行暴行？

从已宣布的案件文书来看，像鲍毓明这样有着高管、状师等精英人设的施暴者其实是少数。但我们不能就此认定这类人群施暴概率更小，从近几年媒体曝光的新闻来看，当施暴方有着较高的社会职位，性侵事实也更容易被掩饰，更难进入案件审讯的流程。

在2019年公然的案件文书中，被告人全部都是男性，其中77%学历在初中及以下，文盲和半文盲占比到达14%，3成被告人无业或者以务农为生。

绝大部门被告人岁数在18~54岁这个范围内。

但我们也应注重到，在111位宣布了岁数信息的被告人中，有6人不满18岁，另有8人超过了60岁。

岁数最大的一位被告人已经88岁——广西壮族自治区的黄某，在2019年3月到7月的5个月内，强奸自己不足11岁的孙女多达5次。

震惊与气忿之余，我们也想进一步看清楚，这些施害者到底是谁？他们与被害人之间有着怎样的关系？

作案人中既有随机作案的陌生人、滴滴司机、刚熟悉不久的网友等非熟人，也有包罗同伙、支属、邻人等在内的熟人。

其中，熟人作案的比例高达68.2%。

更具体来说，继父、父亲、哥哥、爷爷等支属作案比例到达15.5%，是熟人作案中占比最高的，高于街坊邻人和同伙作案。

教职职员作案比例也到达了6.4%。

最高人民检察院第九检察厅厅长史卫忠曾经在去年底发出警示，由于羁系体制不健全，校外培训机构成为当前性损害未成年人犯罪的重灾区。一年来，天下检察机关共批准逮捕教职员工性损害学生犯罪嫌疑人664人，提起公诉520人。

离孩子们最近的家人和先生，正在加剧未成年人的性侵之殇。

支属和先生作案：次数多，报案晚

发现难、取证难、指控难、修复难，这是最高检方面强调的性损害未成年人案件解决的四大难点。而熟人作案，无疑又加大了这些难度。

在对受害未成年人的岁数、报案反应时间（从首次被损害到报案的间隔时间）以及与作案人之间的关系举行了对比研究之后，我们发现，支属和先生两类性损害未成年人案件中，受害人岁数集中在13岁及以下，报案反应时间也显著更长。

在先生作案的案件中，受害者的报案反应时间中位数为119.7个月，靠近10年；在支属作案的案件中，受害者的报案反应时间中位数为17个月。

而在其他熟人作案中，报案反应时间中位数为3天；陌生人作案的报案反应时间中位数为0个月，这意味着受害人在被危险之后会第一时间报案。

在我们研究的这些案例中，受损害8年以后才报案的共有6人，作案人即为支属和先生。

四川省的高某从2006年最先对6岁的继女举行性侵，直到2015年，受害人才在表姐陪同下报案。

而原浙江省某小学的数学先生单某，则在2007年9月至2009年7月时代，在课堂和自己家里对5名10-11岁的男童实行了猥亵甚至公然猥亵。而直到2018年，被害人之一在民众号上揭晓控诉文章并引起其他被害人注重后，才导致案发。

幼童的懵懂无知，给近在咫尺的熟人提供了作案的便利，而一次次得逞也助推他们不停突破底线。一个严重的事实是，在支属和先生的性侵案例中，绝大多数案例都存在多次性侵的情形。

在支属作案的案件中，多次性侵的比例高达94%；先生作案中这个数字是85%；而在其他熟人作案和非熟人作案中，这个数字仅有31%和24%。 

若是列位详细翻看文书，会更能体会到与作案人身处统一屋檐下的幼童有何等“无知”和无助。

11岁女孩王某，与母亲和母亲的男友、49岁工人付某配合生活5年，这时代被付某性侵数十次，地址包罗自己房间、母亲卧室、客厅、车内等多地，直到某次被进入房间的母亲就地撞见才最终案发。

文书中写道：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是因为每次叔叔都告诉她，叫她不要告诉她妈妈这些事情。每次做完事后，叔叔都要拿几十元钱给她，有时刻还拿手机给她玩，带她到街上吃好吃的器械。

在另一起先生性侵学生的案件中，小学生伍某在周末加入培训机构负责人关某组织的流动时，被关某带至旅店。

这时代，受害人伍某的母亲多次联系关某想要接回孩子，先后被关某以晚上组织了影戏、竣事后会放置住宿等为由劝阻。最终伍某在周六晚和周日上午遭受了两次性侵，一直到周日下昼，受害人母亲察觉有异，才将孩子接回。

“在宾馆的时刻，关先生叫了外卖，他让我喝可乐、吃汉堡。第二天早上醒来，我以为小便的时刻下体刺痛，以前没疼过，到了晚上，关先生带我去找妈妈的时刻，我感受头疼。平时关先生经常拉我的手、抱我。”

而凭据女孩母亲的陈述，此前培训机构也经常组织看影戏，团体外宿时有发生，因此并未发生小心之心。等见到自己女儿时，孩子已经“走路晃晃悠悠、语言含糊不清”。

在文书的细节形貌中，我们可以发现大多数幼小的受害者在面临危险之时基本不明了发生了什么，尤其是面临原本熟悉之人，不仅很难表达出抗拒，事后也可能就此缄默。

未成年人微弱的提防意识，无疑也在磨练着监护人的监护能力和职责。

你永远不知道，将孩子们引进家门的是同伙、邻人、先生，照样一只狼。

14周岁的性赞成岁数是否过低？

回溯完这些案例，我们也更能明了，为什么在鲍毓明性侵养女的案件中，14周岁的性赞成岁数成为执法界与普通群众配合争议的话题。

14岁的性赞成岁数是否过低？

根据现在的执法划定，14周岁以下的女性被害人属于幼女，性行为发生时不管其是否自愿，都按强奸论；但若是受害人已满14周岁，就有权力决议是否举行性行为，想要认定强奸罪，就需要有足够的证据证实作案人采用了暴力、胁迫等手段违反了妇女意志。

不外值得注重的是，《关于依法惩治性损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见》里也明确划定：对已满十四周岁的未成年女性负有特殊职责的职员，行使其优势职位或者被害人孤立无援的田地，迫使未成年被害人就范，而与其发生性关系的，依然以强奸罪治罪。

而纵观我国执法对性侵未成年人案件的相关划定，会发现早期并没有明确界定幼童的岁数尺度，直到1979年我国第一部《刑法》颁布，才正式将幼女尺度定为14周岁。

然则，1980年《婚姻法》已经将女性最低结婚岁数从18岁调整为20周岁。在这种情形下，对于幼女的岁数界定依然停留在14周岁是否还合适？

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中国应用法学研究所未成年人珍爱研究中心研究员苑宁宁在接受界面新闻采访时示意，我国对性侵未成年人的刑罚治理还存在破绽，好比，我国未成年人性赞成权的岁数，相比欧美各国显著更低，“建议调整到16周岁”。

据苑宁宁先容，外洋执法设定的未成年人性赞成岁数以16岁居多，也有15岁、17岁甚至是18岁的，设置为14岁的国家比较少。

中国政法大学讲师朱光星也在汹涌新闻撰文指出，从珍爱未成年人的角度出发，设置性赞成岁数十分必要，但我国当前所划定的14岁这个性赞成岁数过低。

她示意：“性赞成岁数应与相关人群的性心理成熟度和认知水平相匹配，而在我国，由于一直以来性教育的缺失，许多未成年人对什么是性行为、性行为可能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领会甚少。”

中国政法大学教授罗翔则建议执法条文可以进一步细化，有必要在刑法中划定滥用信托职位型的强奸罪，被害人的岁数可以限制为不满18周岁的未成年人。

李星星背后，另有缄默的大多数

除了探讨性赞成岁数在审讯性损害未成年人案件中的重要作用，一个更为痛心的现状是，大部门未成年人受损害事宜并未露出出来。

成都工业学院四川性社会学与性教育研究中心的课题组曾举行过一次调研，在3416名13-17岁被调研的未成年人中，有79.39%明确讲述没有遭受过任何性损害，有7.66%的未成年人明确讲述遭受过性损害，另有13.93%的未成年人讲述“不知道”。

课题组以为，这些未成年人选择“不知道”，缘故原由可能主要有两点：一是确实不领会什么是性损害，二是基于文化看法缘故原由，即便遭受也不愿意认可。

4月12日，微博认证为编剧的用户@贴着创可贴的太史毛球，在其小我私家微博上公然讲述了一段自己7岁时多次被17岁的表哥以做游戏的名义实行性侵的履历。

（截图来自@贴着创可贴的太史毛球所发微博）

在谈及为何不敢说出真相时，这位编剧示意，“我以为没人会信赖我”“我畏惧危险别人”“我没把握获得支持”，甚至，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我是这么下流的一个小女孩，我凭什么获得别人的支持？”

而这条微博也引发了大量网友自爆幼时被性侵的履历，作者本人更是收到了数万条私信，每一条私信背后，都是那些隐藏了多年的隐秘危险。

从这些谈论中我们也可以感受到，海内部门家长在对孩子的性教育以及相关羁系方面，缺位了。

在《房思琪的初恋乐园》中，遭受先生性侵的思琪在餐桌上对妈妈试探：

“我们的家教似乎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性教育。”

妈妈诧异地看着她，回覆：“什么性教育？性教育是给那些需要性的人。所谓教育不就是这样吗？”

思琪一时间明了了，在这个故事中怙恃将永远缺席，他们缺课了，却自以为是还没开学。

本文来自微信民众号：DT财经（ID：DTcaijing），作者：郭雅琼，数据：钟黛，设计：邹磊、郑舒雅